逃半

“拥抱旧爱与新欢接吻。”

绅士管家 28【哈蛋】

我也想当个周更写手……这节太卡了…… @无执道长 

27(是4-6的上半节)


chapter 4 · 6 ·下

——


“我以为你会投赞成。我做好准备了的。”

温热指腹轻轻落在两侧太阳穴上,它缓慢地揉了两圈,接着向下滑过眼角、颧骨、唇角,随即宽厚又粗糙的手掌由后方倾斜着贴上两颊。掌心下轻触的肌肤微微鼓起,很快又随绿眼睛的慢慢睁开而凹回去。老绅士有那么一瞬,觉得被自己倒捧脸的这位不像只猫,倒像是一条吐泡泡的鱼了。

但青年到底还是更像毛茸茸的猫,阳光跟金线似的缠过来,他便又眯起漂亮的绿眼睛,微微偏头蹭蹭伴侣的手掌。

“我意识到我已经做够多事情了。”

他小心翼翼地适应光线,保有一丝浅眠后的迷糊,话语听来却清醒得很。

“梦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可能会成真,可能就是个荒谬的故事。”他慢吞吞道,伸来右手,由下而上将五指挤进Harry指缝间,这是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不过不妨碍五指上半截内弯勾住男人的手指,“每一次我站在Matthew Aird那一方,我都会梦到我开枪,或者其他人开枪把你干掉。也许它就是想告诉我,我不该那么做。”

“……”Harry什么都没说,左手撸猫般刮刮青年脸颊,垂下头来亲吻他皱起的眉头。

票仍在一张接一张从各种渠道传回伦敦总部,这个过程并不快,王后的反对票挂上墙后两三天内Eggsy都没探听到半点相关风声。他猜想Roxy、Percival与Harry都不会投出这一票赞成,包括自己已经四票了——他们都很清楚Matthew要GK一职有何用处——相当几率申请会被驳回。

他又蹭蹭掌心,握枪握笔留下的茧让他有种安心感:“‘入乡随俗’到自己头上啦。”GK既虚又实,它确确实实是个握有实权的职位,但能获得百分之三股份的非Kins’核心外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不存在,因而它又是虚职,“百分之三啊,这里面几乎是一整个斯泰斯曼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擅自帮我这个匿名股东作出了决定。”Harry漫不经心地说,右手手腕翻转去握住青年修长的手,“我欣赏他玩这么大的勇气。”

“他想要弹劾你下台。首先他得成功申请下来,而我敢担保有至少四张反对票,他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Harry顿了一下。

“Eggsy,我投了赞成。”

走廊外正好起了一阵喧哗,青年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投了赞成。”他重复道,嗓音像醇厚的酒,倒在一个缓慢砌起的隐形墓碑前,祭拜Eggsy看起来有点儿可笑的那些悲悯。

那只手一下子从掌心里脱出,青年几乎是立即跳起,背着光看向还注视自己落空的双手的Harry。“你赞成了?”他尖锐地又说一遍,“我们什么时候能达成一致呢?他会弹劾掉你,让你下台,媒体会大肆宣扬这一时刻——他们向来不说好话。Kings’需要你,Harry。”

他为他们可能失去了的默契而失望,顿觉精神又要疲惫不堪,刚松懈的几日并不能平复过往数日、数月甚至几年所来的劳累,来自方方面面所累积的。“那些噩梦在折磨我,”他迁怒道,“过于真实……我在梦里看见你被枪杀,枪在我手里……直到那一晚,投票的前一晚,有许多人围着你,他们都拿着枪……”

Harry把他捞进怀里,轻轻拍抚背部:“你累了,Eggy。”

“噩梦太真实会让人分不清楚现实的。”Eggsy头埋在他身前,“我其实只是想我们能做到一样。”

“不需要的,Eggsy。赞成或者反对都有它的用处,我制定了这个规则,我就要服从。”Harry的手绕过青年后脑勺,捂在他嘴前,继续道,“Kings’不一定需要我,我是这整个银行运转系统里的一个零部件,一个齿轮,并且已经有一定年头,你和现在这些年轻骑士才是银行里的中流砥柱,我迟早要让出这个位置的,要替换新的零部件上来维持运转。另一方面,我认为Matthew不可能找到理由弹劾我。没有什么矛盾,我们永远有两个计划。”

Eggsy肩膀一抖一抖,没说话。

“而你,Eggsy,我永远相信你。就让Matthew玩完这把,当个了断。从明天开始,你强制休假半个月。”绅士移开手,“去医务部报道吧,Guinevere,你的精神快出状况了。”

 

他们见过许多事事顺意,也见过不少事与愿违。

他的自信也许就是后者的其中一部分。

Matthew十票赞成通过审核,获得Green Knight职位。其实也不是出人意料的结果,他与Harry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有寥寥几人还记得,更新迭代上来的新鲜血液们更倾向于把他定位在一位出色企业家上,更不要提远在海外的那几位骑士,即便企业家有过入狱丑闻,但一张示好票总归没多大坏处的。何况是个纯靠股份获利的虚职。

再者,Arthur投了赞成票,这是公开的。

全新的监察者新官上任不见火,基本不在银行里走动,大多时候在斯泰斯曼兢兢业业地做着本职工作,存在感一降再降直逼负数。他仿佛纯良无害,忙碌的银行家们一忘便是九霄云外,除开宣布就职那阵子热闹,就没再提及,最多在茶余饭后的缝隙里还有那么几句。

就连Eggsy都快忘了他这糟心妹夫,以为对方兴许是“改邪归正”。

事实上归正是不可能归正的。这份安静持续到了十一月,便被突然而至的英镑危机炸成一片萧索。六四年冬天开始至今的经济稳定好像开玩笑一样,说掀就掀,直接点爆危机。

这是继一九四九年英镑贬值后的战后英镑二次贬值了,Kings’作为执行了一半保英镑决策的银行躲不开这场海啸,股票大跌,靠另一半被转向美元黄金方面的决策的执行勉强巩固着根基。

所有矛头都指向当初做出错误决策的Harry,指向他那时与爱人争吵后随手签的文件,而偶然将决策半数转向美元黄金的Eggsy成了莫名其妙的功臣。不论全国出口问题有多么严重,不论对外投资是否是其中的因素之一,似乎都只有Harry是错的。

与此同时,Matthew Aird实行Green Knight一职监察权,提请召开弹劾会议。

弹劾对象为Kings’现任行长,Harry Hart。

 

弹劾会议不涉及派驻海外的骑士与管家,它只由被弹劾者所在的银行分部Kingsman核心人员,以及监督会议的秘书长所组成。Kings’内部环环相扣,出于一些无必要的考虑,Percival从英格兰银行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银行家临时接替会议秘书长的职责。

会议定在了星期三早上十点。银行仍旧为乱成一团的经济焦头烂额,危机爆发得不算突然,他们虽然一直有对相关方面的关注,却也很难精确地跟进所有细节。而必须说,Harry的无心之失令工作的处理难度又上一层。

这位毁誉参半(媒体与人们都是苛刻的,他如此成功,可他又曾逃避过失败过)的现任Arthur几十年来少有地迟到了,他本该八点就出现在银行大堂,可直至九点他仍然站在门廊前,神经质地将温莎结反复解开又系上。Eggsy臂弯搭着伴侣的大衣,公文袋轻得不可思议。

“你已经迟到了,宝贝。”青年按住他又一次要解开领带的手,“这条领带是你五十岁生日的礼物,我送的,别让它那么快报废。”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天出现在Kings’了。”Harry说。

“发言要点我们都背得滚瓜烂熟,”Eggsy帮他穿上大衣,“我们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们要做什么。”

“他做到了。”

“我们是一体的。”青年踮起脚亲了亲他的额头,“只是公开辞职而已,Arthur。”

弹劾会议所在的会议室有一座钟,他们不常用这个会议室,座钟却一尘不染,整个钟盘便是一个Kingsman的圆形K标志,罗马数字XII下方用祖母绿拼出了三个“M”,镀金弧线上则有些锈迹,可以看出年代已久。

管理好顾客的财富。

管理好员工的财富。

管理好股东的利益。

十点时钟声沉重又洪亮地敲响,Harry推开那扇厚重的门。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排画像,属于每一任Arthur,包括Chester King,而今天之后,Harry的画像也会加入行列。他身后站着Eggsy,身前是所有在伦敦的核心成员与被邀请的银行家。有一两张老面孔,还有Matthew,其他人基本都是年轻一代董事,他们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得出意气风发、年轻气盛。他对这些年轻人不陌生,但也不能说有多么熟悉——他们有代沟,显而易见,更多时候由要年轻些的Eggsy去做其中的桥梁。                                                                                                                                 

Percival朝他笑了一下,身旁是一位已经退休的骑士,现在打理着酒庄,旁人称其为Champagne。Harry闭了闭眼,真正意识到这大概只是他们时代落幕的一个预兆。

“先生们,女士们,我想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召开Kings’的会议了。感谢各位在如今百忙时期能够参与。”

发言要点就刻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不过百来字。他或许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但这一切由不得他。

“这场会议,是由Kings’首任Green Knight所提请的弹劾会议。原因想必各位都非常明确,我曾在数个月前签下一份有关于英镑方面的文件,编号为19670408029,无名。该文件是造成我行如今局面的部分之一,甚至可以说是首要原因之一,我不否认它造成的剧烈影响,也不否认我在其中的过失。”

这个会议室的灯光太过刺眼,Harry想,应该换了。

“这一切跟我和Matthew Aird先生之间的事情毫无关系,我接受按照银行条规所做出的一切裁决。”

Champ看着他,他们可以算是同一期骑士:“Arthur,今天这个会议室是我选的。这场会议也是我主导的。”

“与会议无关,Champ。”

“只有这个会议室有这座钟,”他的前同事执拗道,“也只有这一座钟刻上了我们的一条宗旨,‘3M’。Arthur,我们本职还是银行家。”新的血液们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他们视为机密的副职是什么了,“我希望你还记得。”

“管理好顾客的财富。”

Harry毫无犹疑地回答道,紧接着他愣了一下,抬眼看长桌对面的Eggsy,青年温和地笑了笑。

“管理好员工的财富。管理好股东的利益。”

刚就任一年有余的Gawain开口:“这一次的危机让Kings’的预算出现了巨大的缺漏,如果不是后来Guinevere和Lancelot另外做出的决策挽回一筹,本会有大约一亿英镑超出预算,那样我们将不得不发布盈利预警。”

“错误已经存在,我希望你能清楚这点并且及时补救。”Champ叹道。

他看起来还要说什么,但敲门声打断了他,一位年轻的职员朝他们点头示意,快步走到Matthew身侧耳语几句。新的GK摇摇头,职员又快速离开了会议室。小小的插曲没有引起太多在意,Champ环视一圈,把断掉的话题接起来。

“根据Kingsman的继承制度,一旦你离职,Guinevere将会接替你的代号成为下一任Arthur。对于Guinevere,长期以来的考核报告数据都非常优秀,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没有异议。而作为银行董事,你有责任对我们的股权人和其他股东交出一个答案,我想你已经做好准备了,Hart先生。”

Harry面不改色:“是的。”

Champ向英格兰银行来的秘书长点点头,秘书长向前几步:“根据此前所做的不记名投票统计,与本次与会人员对应,在本次会议上支持弹劾率已超过百分之七十,在Hart先生正式离职之后将即刻启动继承人替换机制。鉴于Green Knight与少数成员的意见,我们讨论提出另一条利益要求:Harry Hart先生将不予返聘任何职位。”

沉默如潭水上的波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像投了颗石子,令它迅速蔓延开来,包裹会议室的每个角落,唯有Matthew毫不在意地露出笑容。Harry听见自己的呼吸悠长而沉闷,他的心脏在利益要求提出时加速跳动,又在一室安静里悄然平复。他猜到了这个决定,可真正面对上又是另一种感觉,脱离设想,脱离掌控。

他为Kings’工作了近五十年,手上沾满金钱铜臭味与任务血腥味,此时这双手不引人注目地颤了颤,打开随身带来的公文袋,抽出里面唯一的一份文件。这是他与Eggsy商讨过后做出的决定。

“我知道了。但我要求主动辞职。”

董事们间相互对望,窃窃私语将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还是那位年轻职员,他应当是前台。这回他急急忙忙附到Eggsy耳边轻声道:“是圣托马斯医院来的电话,非常紧急,是关于Unwin主管的事情。刚刚医院要找Aird先生,他没去接。”

Unwin主管理所当然是他那位不冠夫姓的妹妹,她这一星期都请了病假。Eggsy朝爱人望了一眼,Harry仍旧是镇定自若的,于是他推开椅子,简单致歉后跟职员去了大堂。

门又关上了,董事们低声交谈一会儿后交出了他们的答案。

“人事部会与您对接的。”Lancelot女士说。

 

若是Eggsy没有怒火滔天地摔开会议室的门,这场会议可以说是平淡落幕。

他们站在圣托马斯医院的一个休息室里,离手术室不远。Eggsy来回踱步,怒火由头到脚地裹着他,连带着手术室里难产妹妹的生死未卜一起逼得他难以喘息。所有人都紧闭着嘴,而Matthew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全无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喜悦。

“Daisy又怀孕了!”Eggsy最终立定在妹夫面前,恶狠狠地说,“而你从没告诉过我医生说她不适合再有身孕!”

“如果有了,一定要多加关心。”Matthew发着抖,盯着手术室的方向轻轻说。他与Daisy的大女儿Elizebeth还在手术室前焦急地等待,并没参与到休息室这场争吵里来。

“可你做了什么?”Eggsy冷笑一声,“我刚刚问了Liz,你想知道你的女儿告诉了我什么吗?”

Matthew抬起头来,看见Eggsy脸色大变,显露出几分无可遮挡的老态。这位银行家也不再是青年人了,他临近五十岁,绿眼睛旁已经有几条纹路,尽管眼睛仍是那么美丽。他是Harry的终生伴侣,是Daisy的哥哥,有权指责Matthew的过失。

所以他抛弃了所有形象,红着眼睛大喊大叫。

“你他妈怎么敢——”他毫无礼貌地用手指指着Matthew,对方同样怔住了,有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在他眼底汇聚起来,“你怎么敢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

“我……”Matthew口干舌燥。

“你怎么敢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你他妈是不是把医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她需要有人陪伴!你根本—根本没告诉过我们她这星期已经入院了!更没提过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Eggsy气得浑身发抖,他很少这样,气得每一个单词都带着颤音,面色似乎就是那瞬间苍白起来的。

“你为什么还坐在那里,Matthew Aird?”

他怒气冲冲地咆哮道。

“你为什么还坐在那里!你他妈本应该陪伴着自己的妻子,而不是不着家地干一些破事儿就为了逼迫我丈夫下台!刚刚那个会议,你应该知道那是医院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他妈的打败Harry比你妻子和孩子还重要吗?!”

他几乎要扬起手来给Matthew狠狠的一巴掌,但Elizebeth的哭声撕开了走廊的平静,他们便再也顾不得彼此的愤怒愧疚,扑向手术室。

一位医生缓缓地,缓缓地摇摇头。

“很遗憾。”

一个都没活下来。

 

tbc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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