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半

“拥抱旧爱与新欢接吻。”

The Heart Never Lies·四【也青】

第三节

Hello,MIE @无执道长 


——


非常,非常差的牌。低级花色占了七八成,更棘手的是牌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张黑桃J。

诸葛青将牌全数摊在桌上,抬起眼看正对面的庄家“理财师”,半睁的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像此刻牌桌上沉默的氛围一样古怪。他是庄家的明手,这把牌的决定权不在他手里。

“理财师”——这当然是个代号,甜心——的视线仿若在牌面来回踱步,缓慢又焦躁,恨不能将之化为实态火焰、把那张梅花6烧灼成黑桃。他赢惯了,不论小赌一把还是加倍定约都是,过去三个星期诸葛青都是他的明手,玩起牌来顺风顺水,自然赢得习以为常;但今晚他没赢过,一点都没,诸葛青那双神选之手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上帝宠爱,获得的牌都难看得好比一盘又一盘焦糊的仰望星空派,甚至于他们彼此的默契也变得不同往常。

他蜷起右食指,指骨轻轻敲击牌桌面,些许火气迁怒到他对面笑意似有似无的明手同伴身上:“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

诸葛青笑了:“好运不是永远在。”

“理财师”蹙眉:“靓先生,我们可以合作得更好的。”

这句话对于诸葛青来说耳熟能详。

伦敦总是下雨,接头的日子也不例外,这样的天气下带着一身雨水走进公馆的人多如牛毛,哪怕他戴着一顶过于旧式的圆顶黑礼帽。诸葛青用束带收起伞,目光落在半透明的楼层指引牌上,可移动的长条指示卡嵌进空行里,把楼层含括到狭窄的卡面上,例如:十三楼,亚德利航运公司伦敦办事处,SORA KAWASAKI。她是一位潜在目标,但不是他的任务,至少目前还不是;他的目标在十二楼,私人住宅A1203的主人,一个曾经为KGB服务、代号“理财师”的操盘手。

也许他需要携带一支手杖,马头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红宝石那种。诸葛青轻松地想,任务于他而言算不上难,只是他从没扮演过一个敢不带保镖的即将继承大笔遗产的年轻准富豪。他几乎能想象到开场将暗含怎样的风云涌动。于是他敲响了A1203的厚重木门。

“诸葛靓先生!”

热情得非常浮夸、满口蹩脚中文的“理财师”是个矮个子,长期足不出户致使他皮肤泛出病态苍白,总的来说完全契合资料附带的照片。

诸葛青轻轻颔首:“我们在电话里谈过了,‘理财师’。”

“是这样的,”对方夸张地笑起来,后撤一步向他展示自己的——一个顶尖的坏事干尽的黑客的——单看外表便密不透风的房间,“很高兴能在线下见到你。”

“这与我想的有点不一样。”诸葛青抬眼看他身后的牌桌,难以想象,整个房间更像是一个奢华的赌场小包。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丁点怀疑,“正常而言……”

“理财师”粗鲁地打断道:“刻板印象可不是好事情。”

他后退几步,粗短的手掌按在牌桌上,堪堪挨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我们的行事风格也总是在变化。”他说,“靓先生,我们可以合作得更好的。”

初次见面满含深意的话语和刚刚落地的语句完美重合,“理财师”嗤笑一声,诸葛青的记忆与注意力便迅速回笼,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的合作伙伴,脚后跟抵着地毯上两个微凹之处,身体稍稍后倾。

他花了好几个夜晚为“理财师”做明手,牌桌位置的从不改变让他创造出这么点难以引人注意的小小条件,同时他也套够了所需要的资料,而显而易见的,“理财师”也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我们还有一笔交易即将收尾……”“理财师”缓缓说道,“下一笔跟亚德利航运公司有关……”

“够了。”诸葛青又后倾一点,双手滑下牌桌,“我脑子抽了还要花钱买罪受?”

他后一句说的是中文,在场三四个金发碧眼的人都愣了愣,唯有“理财师”略通皮毛,在稍显漫长的空档里品出其意。

但哪怕一秒停顿都足够诸葛青采取下一步行动,毕竟华裔杀手圈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大哥不在江湖,可江湖人人皆知“鬼见青”。

他双足后跟一蹬,椅子硬生生在地毯上后滑出两道深深的痕迹,身体猛然后仰,同时交叠膝上的两手滑入大衣两侧之内,飞快地抽出两把格洛克,随即两声枪鸣接连响起,子弹从两相交错的枪口里迸射而出,一左一右飞向牌桌两侧的敌手,直击心脏。

“理财师”为这行云流水的举动大惊失色,他好好一个矮胖宅男,还没来得及扒掉桌底下粘着的那把旧左轮,就见诸葛青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左手将枪塞进大衣内侧枪袋的同时以手背为支点,托起诸葛青的右上肢,将余烟袅袅的右枪口对准了“理财师”的额头。

砰。

不想做生意的“富商”先生稳稳立在仰倒的椅子腿上,以免自己沾到哪怕一滴血迹,且收起枪,抬手装模作样地弹弹大衣厚重衣领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伸出两指从其下捏来一张扑克牌,随随便便地丢在牌桌中央那两墩牌上。

高花最大,一张红桃A。

 

皮鞭手柄有个指纹锁,王也咬着手套把它扯下来,往锁上用力一按,手柄圆整平滑的底面像被气体冲开的木塞一样弹出,轻轻一拔便暴露秘密。失去胶面保护的尖锐锥子不大,重量也不那么引人怀疑,胜在底座够稳固,用之重击十三层的落地玻璃,不消几秒就哗啦啦碎了一地。

锁住的房门外管家与其他喽啰已经吵闹起来,各式口音乱七八糟地混到一块儿,随着拍门噪音吵得他耳朵疼。他不紧不慢穿回大衣,食指轻敲耳夹:“陈朵,准备好了吗?”

“跳。”

他把锥尖头猛地扎进墙面,再次按下指纹锁将其牢牢固定,鞭身缠绕还戴着手套的另一只手,紧跟着便从玻璃破裂那一块儿一跃而下,依靠激活后鞭体的极佳延展性迅速下坠。落时猎猎的风掀起大衣下摆,幸亏大楼背朝一个小公园,其后便是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无人得知那下摆敞开了何等春色。

过程不过顷刻,一辆货车疾驰而来,货厢顶盖向两侧垂直竖起,王也不偏不倚跳进货厢内,摔入一大团软绵绵的垫子里。几乎是他松开皮鞭的那一瞬,驾驶座上的陈朵摁下了关闭顶盖的按钮。

“一切顺利,Amelia。”她单调地说道,同一时间两人的耳机内都接通了情报官的通讯,且成功收到对方兴奋的回答。

“我想试试这个小炸弹很久了。”Amelia搓搓手,激活了皮鞭最后一个功能。

王也刚平复一颗跳楼的心:“……你要干什么?”

“毁尸灭迹。不过别怕,威力可能也就炸烂那条皮鞭。”

“可能?”

“还可能给目标毁个容——它的场面效果可能有点浮夸。”

一个无风无雨且没有任何事情的星期五夜晚,举办派对或是家庭聚餐都再好不过,所有人本都会这么想,十三楼却忽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毫无美感的烟云膨胀着挤到窗外,惊起一连串鬼哭狼嚎。

刚刚一脚迈入租来的Apollo超跑的诸葛青:“……”

炸的十三楼,那很可能是同行搞事。最近行业竞争怎么这么激烈,这么小范围都要用上炸弹,是不是看不起他们这种还沉迷角色扮演玩枪一流的人。他开出一段距离时往后瞅了眼,楼房整体没有要倒的趋势,唯有炸的那层楼还冒着烟。

可惜了,不然把十二楼那几具尸体一并毁了多好。

“目标死亡。”诸葛青戴上耳机,从座位右后侧拿来一个小盒子,取出刻着王也名字缩写的戒指,“次要目标二号和三号也顺带解决了。出了点小状况,你监测到了吗?”

他的情报助理懒洋洋地看着监控屏上闪个不停的红点:“尽在掌握之中。”

“我现在把车开去‘起点’,接车的人到了吗?”

“在吃饭。别担心,宝贝儿,”夏禾直起腰切到另一个监控页面,代表冯宝宝的小蓝点卡入“起点”隔壁的酒馆里,“Apollo的声浪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晚还顺利吗?”

王也的声音穿透浴室里残余的蒸腾热气,含着些疲惫的意思。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他准时换了一身休闲服出门,对面独栋房屋灯火通明,将一辆正要拐入王家车库的黑色轿车照亮。没过多久他在邻居家门口迎来自己匆匆归来的丈夫,并且简单地交换了一个吻。

实话说,邻里间的派对除了家常唠嗑与美味的果酱馅饼外没什么特点,他们一开始还有一点兴趣,但这点兴趣在诸葛青掉入女士们的交流圈之后迅速消磨殆尽。

“还是有一些小手续。”诸葛青洗掉脸上的洗面奶,“可能需要招新人手,也可能要对付新客户。”

“都会解决的。”

“具体再看看吧。你呢?”

“比预想的数量要多,还增加了一些条件。”

王也转过身来,他们有那么几分钟,或者更久一点,没有交流。诸葛青俊秀的脸映在镜面里,被水雾弄得模模糊糊,像是难以捕捉到的幻影。王也盯着丈夫那只修长的手,它将湿水毛巾拧干,用力得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被王也双眼囊括其中时仿佛拧着别的难以形容的玩意儿,这是一种无法赘述又古怪的感觉,也许渗透着婚姻的细节,可你不清楚它从何而来它是什么,唯一的效用就是催促这王也又开了口。

“老青……”他张嘴道。

一连串熟悉的铃声截断他,诸葛青的视线在镜面里与他不清不楚地对上了。他知道什么意思,那又是诸葛青的电话;他点点头,男人把毛巾一挂,离开了浴室。

然后他的手机也不管不顾地响起来,《道德经》在报时钟声的陪伴下极能洗涤人灵魂,“去除”致使心绪烦躁的杂质。他把刚用完的指甲钳往杂物小筐里一丢,折回卧室里,诸葛青抓着电话“嗯嗯啊啊”地随口回应着,一边递给他手机一边掀开了被子爬上双人床。

是Gazelle:“Agent Wong.”

“Ye Wong.”王也应道,从另一侧窝进床里。

那头诸葛青还在回:“……OK,会到的……可以……对……”

“一个紧急任务,希望明早九点半能在总部准时见到你。”

“哪里?”王也把床头柜的玻璃杯递到另一边。

诸葛青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后又继续说:“……九点见。没问题。”

Gazelle:“我的办公室。还有别的问题吗?”

王也:“不了,到时候见。”

王氏夫夫先后挂断了电话。诸葛青感到床垫又沉了沉,他侧过脸,又撞入缩进被褥的王也视觉范围里:“怎么了?”

“王震球的个人秀举办在即,需要一个摄影师。”他睁眼说瞎话,手机搁到一旁床头柜,“他对这方面要求很高,也许设计师都这样……我是工作室最好的之一,你知道的。”

“我知道。”王也瞅着他窝进来,“我觉得他应该找一个固定的摄影师,加入他的工作室。”

“他会的。”诸葛青背过身去,打了个呵欠,“可能吧。”

“那晚安。”

他们间寂静了一会儿。

“那是谁?”诸葛青突然开麦,他精神抖擞地睁眼望着手机旁边的八卦盘小夜灯。

“啊?”

“电话。”

“新的客户……跟我今晚签的文件有关,”王也闭着眼睛咕哝,“我应该要出差几天,客户常驻巴黎。”

“巴黎。”

“对,巴黎。明早先对接一下……晚安,老青。”

“晚安,老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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