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半

“拥抱旧爱与新欢接吻。”

骑士与菲尼克斯(哈蛋)

本来就是以哈蛋为蓝本,改回去了。


——

这个旅者是只脖子上一圈灰色毛的鸽子,至少目前如此。

有时候他会变成纯洁的独角兽,或者烈焰燃烧的菲尼克斯(可桂妮薇尔评价尾翎总比真正的要短,尽管菲尼克斯已经绝迹到记忆模糊了),这似乎由他心情而定。“你应当留下巩固魔法守护的,梅林。”亚瑟总是说。

“可我喜欢旅行。”

就像无数其他普通的旅者,每次旅途结束后他都要叙说一番途中所遇见的故事,告诉其他魔法师,或者是骑士与王。那些故事将旅者的心装得仿佛是另一个归来后的背囊,急需倒出来以免底端撑不重量而崩裂,但比起背囊,故事清理起来要方便多了。

而世上不缺旅者,也不缺倾听故事的对象。

“你也许需要顺便打探一下我们的加拉哈德,”亚瑟也总是说,“他出去太久了,我已经遗忘他的面孔了。”


他这次带回来了一小瓶血液,细长的玻璃管里盛了小半深红,晃荡的时候一点金辉像是被撞碎似的游散开来。

“或许是一丝希望,但这只是一个故事。”他说。

“也关于加拉哈德。”



对旅行充满热忱的大魔法师落在一根光秃秃的枝桠上时,无名的山谷里刚刚平息一场小雪。初冬过后山谷里越来越冷,除了一开始瞥见的几只白兔子,他看不见其它活物的迹象。

来到这个庞大的森林山谷是个意外,他本该随鸟群前往温暖的南部,但因为诸多原因偏离了原定的路线。经过考量之后,这片还有一堆掉光叶子的树群立着的地方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事情也没有梅林想象中那么糟,他循着兔子的痕迹到了山谷边际,紧接着瞧见一丝绿色,在白雪皑皑中显得生机勃勃,上方似乎还留着薄雪消融的残余。

旅者扑棱了一下翅膀,在青绿入眼后他倏然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温暖。

最终他闯进了一座稍显破败的殿堂。



&*

那或许是数十年、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好像连最初这么做的理由都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大约是像阿尔忒弥斯犯下的错误那样,狩猎女生拉开了她的弓弦,他举起了不是他的剑。

菲尼克斯不断重置的记忆里仅仅保留了骑士加拉哈德倒下的模样。

&



那不是残雪,是绿叶上细小而繁多的白花。它们是这儿而唯一的植物种类,开得非常繁盛,一簇簇一团团的,到处都是,甚至顽强地攀上石柱、椅子。水流从它们之间安静地淌过。

殿堂很古老,浮雕损毁了不少,剩下的也基本面目全非。唯有最深处的年轻男性雕塑还完好无损,与雕塑前一片殿中湖互相应和,像是庇护着整座殿堂,使这儿温暖如春,一切生生息息平静如常。

远道而来的大魔法师很快遇见这里仅有的一个人类女性,也许人类这个定义不太正确,毕竟她是所有生物中最年长的一位,活在湖水里,活得已然忘记了年月,对殿堂了如指掌,但她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嗓音依然清脆悦耳。


“这是菲尼克斯的神殿。”她说,任由灰颈鸽落到自己的双膝上,“菲尼克斯庇护了这里,一年四季几乎是不存在的,花草可以为动物们提供食物和一切必要养料。”

“你需要吗?”梅林说,他无法相信人类可以靠那些白花活这么长久。

“我需要,”她笑起来,颤抖传到膝头,“但我是神,我是湖中仙女。我看守菲尼克斯与他的爱人。”她转过头指着雕塑,“那是菲尼克斯。”又指向雕塑后面,梅林飞起来换个角度可以看见后面的祭坛:花纹凹槽上金红色羽毛掉得四处都是,乱七八糟地团成一个羽巢,内里卧着一只灰扑扑的巨蛋,左侧挂着一道裂缝;一把未被锈化的长剑笔直地插在蛋正中间。

“那是菲尼克斯,”她重复道,“还有他的爱人,湖中剑与骑士。”

“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艾格西与哈利。”



&**

菲尼克斯被骑士加拉哈德的血溅了一身,血液甩上他柔软的金色头发又滴落到面颊上慢慢滑下,有些许还缠着头发凝成了结。

那把贯穿骑士的剑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加拉哈德本身,剑柄还波动着他留下的力量。骑士曾经跟从亚瑟,偶然捡到涅槃重生后还弱不禁风、记忆重置的小菲尼克斯之后就成了后者的导师与父母,甚至赋予了一个古怪的名字——艾格西——,最后成为飞快长大的菲尼克斯心心念念的伴侣,但他到底还是能够被杀死,神明爱人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于是骑士哈利·哈特死了,在年轻的神面前阖上双眼。

艾格西瞧着哈利平静的面容,他拔出了那把锋利的长剑,抓着剑刃让尖端指向自己的胸口位置,一滴眼泪掉了下来,紧接着被突如其来的高温蒸发。火苗在菲尼克斯将剑插进身体时在他脚下跳起舞来,迅速地吞没掉他和地上的尸体。

他选择自杀。但他死不了,只能涅槃。

火焰熄灭后剑笔直地立在地面上,下方穿透了一颗灰不溜秋的凤凰蛋。


哈利再度醒来的时候神殿还不是一片废墟,可白花已经泛滥成灾,溪流也淌入殿内,在花丛与花丛间的空隙、雕刻着花纹的大理石地板上错综复杂;还有动物。这证明菲尼克斯的力量还在庇护这座殿堂。

他还看见了一位年轻女性,她坐在一条长椅上微微低头打盹儿。这里当初除了他跟着菲尼克斯到来,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他猜想这是误闯的路人。

很快哈利发现了一个小问题:他动弹不得。他的视角是可以全方位转动的,可他不能动他的身体。

“你在剑里。”

年轻的路人已经醒来了。

哈利镇定地看着她越来越近的面庞。

“我不是人类,”她说,“我是湖中仙女,也是守神者,是我把你们放到神坛上的。你们本来在地上,快被花淹没了。你想一想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分不开你们。”

你们。你们。你们。

现在骑士在了,还有菲尼克斯。哈利没看见他的爱人,紧接着他想起了一切。

“你现在是湖中剑里的灵魂,也将永远留在剑里。我守护这把剑,可你是自己进去剑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不过你无聊的时候,我可以跟你聊天。”湖中仙女认认真真地劝道,“但我建议你干脆地睡到世界末日,这样有些事情你可以不知道。”

她瞄向剑身下的巨蛋,哈利意识到自己正穿透那颗包裹生命的物体,里面似乎还传来微弱心跳。他又想起来了一些更久远的事情,比如说最开始捡到菲尼克斯的事。那时候他的爱人还是颗蛋,甚至没有名字,只跟现在这颗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涅槃期大概五十年一次,快了。”

她伸手摸了摸巨蛋外壳,叹了口气。

“你看见什么都不重要,我什么都不会也不能说的。”



艾格西又一次从他的涅槃末期重生了。

他费劲地沿着长剑造成的裂缝啄开蛋壳,生来就被长剑贯穿的剧痛与正常的无力感让他虚弱不堪,但尚未弱到不能摆脱掉障碍的地步。拔掉剑之后摧毁他的火焰将会反过来治愈他。

蛋壳碎开后他的羽翼将会得到伸展的空间,在外界的光照与非绿即白的环境下那些带着一丁点火光的金红色羽毛会无比耀眼。他展开时也将抬头挺胸,这一瞬痛楚会重新席卷而来,提醒他背部那柄长剑刺穿了他刚完全成型的身体。

菲尼克斯每一次重生后记忆都会火舌舔舐得一干二净,换句话说他无需费心于五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世界是全新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该为此拔掉那把剑来感受这个世界。

于是他终将伸手触碰背后的剑刃,记忆是个造作的家伙,无论之前多么宁静,当碰到的刹那它在脑海里翻天覆地,逼着他反复回顾一幕杀人现场。

那些无法清理的地方丢出来一块块小碎片,菲尼克斯又变成了艾格西,又记得了爱。然后记得了另一种痛。



哈利盯着全新的艾格西展开双翼的漂亮躯体,那上面血液涓涓流下,混在羽毛里几乎不能看清。长剑的位置很微妙,使他难以窥得后者完美的全貌。

他将要把自己拔掉了,插在他身上一定很疼。哈利高兴地想,为沉睡前亲身感受的穿刺震了一下,随后察觉到剑柄被菲尼克斯的羽毛轻轻扫过,羽尖微微颤抖。

羽毛在剑柄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去。轻柔地像曾经夜晚艾格西难以自制而伸过来抚摸面庞的手。

菲尼克斯昂首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它又狠又利地穿透骑士的灵魂,撞击在殿堂的四壁上。哈利感到疼痛,但现在他找不到一个心脏来说明白自己疼在哪,他是个灵魂了。

火焰又悄悄燃起来,从羽尖开始蔓延到艾格西全身上下,绕过了长剑,生生不息。

动物们坦然自若地从火团附近晃过。



现在艾格西又是颗灰扑扑的无名巨蛋了,哈利还插在上面。他如果还有呼吸的话,大概已经窒息到再死一次。

就算赎罪,世上最后的菲尼克斯死了这么多次也已经够了。

“你选一个吧,”湖中仙女将巨蛋上的灰烬扫掉,朝着湖中剑说,“干脆睡过去,或者醒着,直到像动物们一样习以为常。”


§



梅林告别山谷的时候春季在神殿外盛开,它目睹了菲尼克斯重生到再次死亡。金红色的巨鸟被剑穿过时流下了不少血,女性守神者会将大部分收集起来,她赠予他一小瓶。

“加拉哈德最后选择了什么?”他问。

“只是跟你讲故事而已,”湖中仙女敷衍道,“但我想血液足够的话,他或许就能讲话了。”


——



“加拉哈德没什么想法?”亚瑟在梅林身后的王座上问,“他永远不能回来啦。”

梅林将血液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这只是一个故事,亚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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