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半

“拥抱旧爱与新欢接吻。”

未读 9(完结)【哈蛋|Genius AU】

谢谢陪着这个故事坚持到今天的你们。

终于完结了。接下来会做成无料。

part 8

To my赫 @赫勒拿 

——

9.

葬礼在春天。

 

艾格西去世的时候伦敦郊外已经一派新绿,厨房外的树桩与那块顽固的石头都被草绿环上一圈,甚至还多出几簇野花。他在医院里度过了自己的三十岁生日,那天哈利到来,在依然沉睡的青年嘴角留下一个吻。

葬礼在那之后就举行了,跟他早逝的父亲葬在一起;安文家的男性们都在这儿安息,他们的墓碑上都只有青年时期的照片与短暂的年岁。最后一小段路他的灵柩被人们抬起来,一步一步慢而稳地向前移。哈利是荣誉抬棺人,但到底不需要伸出手去。

他站在不远处,跟啜泣的人们在一块儿,将自己的悲切融入一片低泣里。落葬时他忍不住闭上双眼,可唱诗班的颂歌没能盖过一些令人难过的杂音,它们轻轻滑落到他心脏上,如千百根针密密麻麻地扎下来,而抬棺人的名号还要将它们锤得更深更疼。他感到疼,却对于哭泣无动于衷。

艾格西的葬礼取消了演说,米歇尔邀请过哈利,但哈利犹豫半晌就做出拒绝。没人能给艾格西这一生下个定义,哈利也不愿对艾格西再作评价,他知道话语经过自己的口出来便是有失偏颇,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公平。

哈利觉得窒息,他厌恶这样的场合,厌恶这些仪式,厌恶那些赞美诗。他这一声已经过去五十岁,见过不少葬礼,可这一次最让人反感:他希望它永远不存在。他试图小声告诉自己艾格西还没死,只是在医院里睡……

“你还好吗,哈利?”编辑身边的洛克希轻声道,葬礼来了很多人,也许是艾格西的朋友、亲人,也许是他的书迷,他的讣告上一星期已经登报,“需要先出去喘口气吗?梅林在那边。”

他看向墓碑侧的米歇尔,女士的金发盘在宽大的黑色帽子里,帽檐上的黑色蕾丝和巨大白花成为她身上最显眼的地方。她看起来悲痛不已,双眼通红,在另一位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立;黛西抓着她的衣角,看起来对一切充满好奇。

哈利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他低微地呻吟一声,扶住洛克希的手臂:“我们过去吧。”

梅林独自站在一颗树下,这位编辑向来不喜欢站在人群里,像他那位特立独行做科研的夫人一样。哈利走到他那儿去后,洛克希朝梅林点一下头,又走开了。

“你还好,哈利。”梅林平淡地说,“但似乎你有很多话想说。”

他的挚友兼同事有几分茫然地眨眨眼,挨在树干边。他的目光想投向落葬的地方,却被人群所阻挡,难以自制地添上一丝落寞。良久,他咽下一口唾沫,含含糊糊地讲起来。

“我想给你读本书,一如既往的只有一个大概轮廓、许以代称的故事。你也许模糊地知道那是我负责的许许多多过客中的哪一位,梅林,但你更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这不是窃窃私语密谈他人,故事会被修改被打磨,最后模糊不堪却保有本身的走向。你是知道的,我想给你读本书,尤其是这一本,在读出来之前,你会看见我最诚挚的爱意附于表面、渗入每一个字眼,那全然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故事。
可我没法读给你听,我的挚友。
我甚至无法修改打磨它。
我甚至从未能完整阅读过它。
“我了解得那么清晰透彻,但我从来都看不懂主角的一举一动;他千变万化,光彩夺目又或颓唐不堪。直到最后我依然不太明白它许多段落。
“我亲吻过这个故事,它柔软敏感而脆弱,就像鸡蛋——是的,是鸡蛋,抚摸起来似乎坚硬的外壳,却易碎。你不得不小心呵护它。可也看不见内里,它不愿打碎自己让你看见,远离你,逃开你。
“在故事上留下一点气味儿并没有什么作用。你没有细细翻阅就不会理解它的一切,我想给你读读它,梅林。我真的想。
可你知道,我从未有过机会。
“这本书已经销毁了,我们只能看见他的外表,那些真正由文字组成的作品。”
疾病就像石头,把鸡蛋砸得无法辨析。

哈利尝到一丝咸味,他看着严肃的梅林,神思回归,紧接着无声地哭起来。

 

艾格西的去世在社交网站和新闻里沸腾了很久,哈利似乎每天都能在不同地方看见关于青年的哀悼。生前艾格西很善于经营自己的社交账号,那些账号的内容幽默有趣,有时会附带他自己的照片,他是个出众的青年,于是他刚斩获的巨大名望与突如其来的噩耗将他反复推到世人面前,反复推到哈利面前。

你看啊,他死了。

哈利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萎靡不振,为他单面的爱情,为青年的离世,为一切他所投注悲哀的。而梅林和洛克希接过他的工作,尽可能分担,他们同样感到难过,可远远不及哈利所感受到的强烈迫人。

更长一段时间里,哈利依然保持独身状态,也许该说这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刻。梅林认为他在长时间哀悼,保持一种可笑的守贞主义。

毕竟有些事情都变了,比如说金士曼用的印刷字体和油墨,以前印出来时普通字体与加粗几乎是等同的,如果不细心去看基本难以区分,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不,梅林。”哈利平静道,“就像我连你喜欢的歌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一样,你也不能理解我。”

洛克希则不太一样,现在她是编辑之一,仍然在哈利办公室外一张桌子上办公。她的视角放在另一面上:“没人能比艾格西更好了。”

“我这辈子,在遇见他之前,从未明白爱。”哈利转换某一句话道,“我仍然爱他。”

“你愧疚吗?”

“我遗憾。”

 

大概这样的感情依旧沉重,哈利七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力不从心。或许到时间了。他从医生手里接过检查报告时想,二十多年,他在白昼黑夜里细细咀嚼那么一个吻,翻来覆去,每一个与艾格西之间的细节都被小心端出来反复又反复地品味,就过了二十多年。

然后他退休,老年疾病使孤单一人的他住进疗养中心,被无数书本与一架钢琴埋没,等着最后一刻来临。洛克希来看过他,她接任主编,在金士曼里非常出色;梅林也来过一两次,他退居三线,指导新的编辑们,大多数时候陪着他夫人。

哈利随波逐流,阿兹海默缠着他烦着他,艾格西的身影慢慢模糊,然而他不甘,还努力地整天整日地在脑海里描摹那个年轻的模样。但记忆还是像手心干燥的散沙,从指缝里溜得飞快。

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一个花旗事务所的中年律师,他带来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个泛黄、颇有年头的旧信封。“这是我们一个很久前的委托了,”律师公事公办,“现在也差不多到委托人认为合适的时候,应该转交给您。”

哈利拆信时,律师还没走。

他将信封翻到另一面时瞳孔骤然缩小,年迈的躯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仍认得那点字迹,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在他记忆里已然翻腾了许多年;打开信的时候他双手抖得厉害,像得了帕金森。

艾格西,他的艾格西。

亲爱的哈利,”他难抑激动地在心中默读,“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是快忘掉一切变成孩子,或是重症晚期了。虽然这么说很不合时宜,但的确是最好的时机。我希望在这之前的日子里你都过得轻松,这封信不会很长,应该说就是一则短讯。

你还把那个吻当真,就翻开《木环》的致辞,细心看一下;如果不,那就别打开啦,祝你事事顺利。(其实你最了解我啦,真的。)——爱你的,艾格西。

哈利抬头,律师即将离开了。

“请问能在那边书架上帮我找一本书吗?”他问,“《木环》。”

 

艾格西的致辞一向古古怪怪,调侃他认识的人,哈利首当其冲。编辑甚少关注那页,他更在乎的是后面的内容。艾格西了解哈利·哈特,而且了解得极为通透。

这是一本近几年再版的《木环》,换了新油墨,艾格西特意标明加粗的地方比以前更显眼易找出。

 

【嘿,哈利(HARRY),我看见了一头鹿(HART),现在我把它牢牢锁在我心里(MY HEART)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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